1947年十二月，大连船埠的北风呜呜直响，攥着刚终止的电报，愣在船面上。电报只消一句硬邦邦的敕令：四纵队司令员改任副司令。四个字——“立即报到”——像冰渣子扎进心里。远方浪花拍岸，他的心想却翻涌得更凶。

几个月前，他率四纵强渡浑江，新开岭一战打得炮火映天。辽东战场喜信频传，辖下抬着缉获的好意思械开心，他本东说念主却没来得及在东说念主群里多待一分钟，就被大夫推上汽船赴苏系病院治头疾。那一阵痛得他连帽檐齐抬不起来，可病榻上听到“司令胡”这种名称仍觉畅快。如今病刚好，军衔却往下走，他不睬解。

他是冲锋惯了的。1935年在川西茂县，走错道路差点阻误三军，硬是从团政委降到凡俗战士，连气儿跑满盈部山路才捡回队列；1938年到抗大当学员队长，被稚气洋学生折腾得计无所出，还给毛泽东点了名；1940年黄河东岸的奔袭，又因编制调整被安排成副团长。三回低潮，刀口舔血地挺过来，总算熬成纵队主官。当今又来？

“是不是组织弄错了？”卫兵柔声问。他没答，仅仅合上电报，千里下脸往岸边走。打了班师还降职，这事听着就拧巴。

火车北上途中，大雪封窗。朝晨前的车厢灯光昏黄，他一个东说念主坐在硬座上想：前哨部队缺枪缺药时，四纵扛过来了；苏军照顾人说浑江难渡，他一句“硬渡”把船扎好；伤痕还疼，可敕令来了谁敢推？意象这，他又烦又乱。

列车进了哈尔滨，他取得音讯：在松花江畔等他。罗帅既是老政委更像兄长，每逢疑难总能一语刺破。夜里两东说念主同坐江边民房，炉火噼啪。罗荣桓盯着他莫得说客套，成功抬手压住茶碗：“奇才，有气就说。”

憋了两天的话终于蹦出来：“罗首领，这仗我没输，何如就降我？”语气急，带火星。

罗荣桓放下碗，语气却轻：“你当过师政委，后头降成副团；山东那年又降一次，当今轮到第三回，数一数不吓东说念主？仅仅昔时几次齐有缘由，这回照实闹心了。”

这一句“照实闹心”像实时雨，胡奇才心口那团火陡然熄了泰半。罗荣桓接着阐扬：主力部队靠拢，四纵正编需要闇练辽东民情的带领员，随机适当；而东线全体带领席位有限，副司令并非削权，是谐和便捷。简而言之，位置变，包袱不减。

胡奇才听着，情愫松了些，却仍颦蹙：“兵们何如想？”他怕将士扭曲，伤士气。罗荣桓摆手：“战士暖和的是下一场搏斗能不可赢。打好了，你在哪个位置，没东说念主贪图。”

炉火跳了跳，墙上映出两东说念主身影。罗帅又补刀似的笑说念：“再说，多吃几回苦头，心会稳。以后带兵才不飘。”这话不柔也不硬，却有股劝服力。胡奇才盯着火，半晌才“嗯”了一声。

翌晨天刚亮，胡奇才穿上厚军大衣，领口扣得严严的。他要赶往四纵驻地，部署冬季反攻。临别前，罗荣桓一句话伴着雾气飘出：“大仗在前，你若因一个‘副’字阻误了程度，翌日会更痛苦。”纰漏，却中用。

东北雪地难行，他统共踏着咯吱作响的冰壳赶到部队。队列里一派“司令好”，他抬手还礼，声息不高却有力：“从今天起，叫副司令也行，环节是枪口要准、炮口要狠，听清亮了吗？”士兵答得山响，没东说念主暖和阿谁“副”字。

辽沈战役爆发前夕，胡奇才用柴炭在沙盘上圈出敌军缺陷，挥手让炮兵连举高射程。那场夜战四纵首开打破口。第二天战报飞往总部，没东说念主提到他前一晚还在考虑官阶的事。

抗好意思援朝后期，胡奇才又被调任志愿军某兵团副司令。“副”字依旧没少，可魄力越透亮；罗荣桓的那番话，像钉子紧紧铆在心里：职位高下是一时，能不可打硬仗是压根。历史长卷上，留名的从不是头衔，而是背后的赢输和流过的汗。

期间推到1955年授衔，他被评为中将。有东说念主玩笑：“当年副职还闹心吗？”他只浅浅恢复：“那几年掉的官，换来的是今天这把刀更快。”说完提壶斟茶，不再辩论。

从茂县到新开岭，再到辽沈决战，胡奇才身上那股“降了再升、改了照打”的干劲，从未断过。罗荣桓当年只跟跟蜻蜓点水一句“这回照实闹心”，把散乱杂念压住，留住的是一位猛将不竭冲锋的背影。几十年昔时，职位升降在情面里翻滚，可战史里只记起：他所带领的部队，不怕死，敢硬拼，来的是胡奇才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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